在咸宁市第三初级中学实习，我同时带着七年级的音乐课，也协助上几节政治课。

  音乐教室在老艺术楼里，推门总能闻到旧木头的沉味。器材柜里躺着半筐掉了漆的沙锤，几支锈了边的三角铁，连播放伴奏的蓝牙音箱也得迁就角落的插线板，每次开机都要滋滋响上半天。

  第一堂音乐课，我教《像你这样的朋友》。蓝牙连了又断断了又连，杂音断续的乐声才勉强铺满教室。练习时，全班的沙锤都晃出整齐的“哒哒”声，唯独后排的吴宇辉总慢半拍，一缕“沙沙”声和整体旋律格格不入。

  邻座女生轻轻“啧”了一声，他便猛地将沙锤塞进桌肚，脸涨得通红，再也没抬头。

  下午的政治课，我又看见了他。整节课，他几乎将自己缩进座位里。提问“如何维系友谊”时，他攥着课本边角，一声未出。

  课间，我蹲在他桌边，擦拭沙锤上的灰。“你上午的节奏挺有味道，”我轻声说，“像朋友不着急地走过来。”

  他手指抠着桌角：“我反应慢……下次不碰沙锤了。”

  我把沙锤放回他手心：“我们不跟别人比。”

  第二周的音乐创编课，吴宇辉分在两人小组。刚开场，窗外忽起大风，玻璃窗“砰”地撞响，乐谱满地飞。秩序刚恢复，吴宇辉攥着沙锤轻轻一晃——可搭档的三角铁没跟上。他一慌，沙锤脱手落地。

  教室里冒出零散的笑声。他弯腰去捡，耳根红透。

  “这一下是故意加的‘惊喜’吧？”我笑着圆场，“像朋友走着走着，忽然绊了下脚。”

  他愣了愣，重新拾起沙锤。我悄悄示意三角铁放慢速度。那慢半拍的“沙沙”声，配上清脆的三角铁，竟意外嵌进了“温柔”的旋律里。

  我带头鼓掌。教室里的笑声渐渐变成掌声。前排有女生喊：“挺好听的！”吴宇辉垂下头，嘴角悄悄弯了弯。

  下午政治课讲到“包容”时，我问：“谁能结合小事说说理解？”

  一只手臂颤巍巍举了起来——不高，却清晰。

  他站起来，声音磕绊：“就像……老师包容我慢半拍的沙锤，同学也没再笑我。”

  班里静了一瞬，响起善意的掌声。他攥着衣角的手，慢慢松开了。

  课后，指导老师说：“孩子的自信，比标准答案更重要。”

  走廊上，吴宇辉正和同学比划沙锤动作，神情舒展。

  放学后，他跑到办公室门口，小声问：“老师，下次我能试试新节奏吗？还有……我能在政治课上再回答一次问题吗？”

  我忽然懂了，不管是音乐课的节奏还是政治课的发言，都没有绝对的标准，那些带着小笨拙的尝试，才是少年们最真切的成长印记，而我的实习之路，也在这些细碎的温暖里，慢慢踩准了属于自己的节拍。（带队教师：张霞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