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在初三（14）班的讲台前，我深吸一口气，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沉稳一些。黑板上，“碳的单质”四个字是我昨夜反复练习的结果。那是我实习以来的第一堂课，也是我教育生涯的起点。

 “同学们，今天我们来认识碳的两种单质——金刚石和石墨。”按照教学设计，我需要讲解区别、展示图片、记住知识点。“金刚石坚硬，可做钻头；石墨质软，能做铅笔芯。”我照着教材念到。后排突然传来一个声音：“老师，都是碳，为什么一个硬一个软？”提问的是个戴眼镜的男生，手中的铅笔在指间转动。

 我卡住了。这个问题很基础，却在我准备的“标准答案”之外。

“因为原子排列方式不同。”我给出教科书上的答案。

“那为什么排列方式会不同？”他继续问。

 教室安静下来。按照计划，此时该做练习题了。我看了眼时钟，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。“这是个好问题。”我说，决定暂时离开教案，“想象一下，同样的积木，可以搭成坚固的房子，也可以搭成容易推倒的塔。”我在黑板上画出两种结构：金刚石的四面体网格，石墨的层状排列。“石墨层与层之间连接很弱，容易滑动——你们用铅笔写字，其实就是把石墨一层层‘刮’下来。”

 他点点头，又问：“那自然界怎么决定用哪种排列方式？”我顿了顿，大学学过的理论在脑海中闪过，但该如何讲给初中生听？

“高温高压下容易形成金刚石”，我试着简化，“就像在严格的环境里，人也会变得更‘坚固’。”几个学生笑了起来。这个类比虽未必准确，但课堂气氛松动了。

 后半节课，提问渐渐多了起来：“铅笔芯含铅吗？”“钻石会燃烧吗？”“石墨能变成金刚石吗？”我一边回应，一边努力将话题引回教学目标。最后十分钟的练习，大部分学生都答对了基础题。

 下课后，那个提问的男生走过来：“老师，如果能控制碳原子的排列，是不是就能造出又硬又导电的材料？”“石墨烯就是这样的材料”，我告诉他，“它只有一层碳原子，又结实又导电。”他的眼睛亮了：“那我们以后会学吗？”“高中可能会提到”，我说，“但现在，先把基础打好。”

 那节课教给我的，远比我教给学生的更多。我曾以为，好老师就是完美执行教案的人。可真正打动人的教学，往往发生在偏离教案的时刻——当学生的问题打乱计划，而你不得不现场思考、简化、重组知识的时候。

 从此，我依然认真备课，但不再死守教案。我会留出空白，预想学生可能提出的问题，准备延伸却不冗赘的材料。我也学会坦然地说：“这个问题我需要查一下再回答。”这并不丢人，反而让学生看见：学习是持续的、流动的过程。

 课堂，有时需要金刚石般的结构严谨，有时则需要石墨般的灵活层叠。而最重要的是保持“导电性”——让问题与思考，在师生之间自由流动。

 那或许才是教学真正的核心。不在于完美的教案，而在于每一次真诚的回应，与流动的思考之间。（带队教师：阮诗森）